这段时间，在我感到焦虑紧张，或是出现在一些过度思维、犹豫不绝的时刻，我的脑袋里常常蹦出这句话：你总是有选择。它大约还有后半句：（不过是），你为你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它实在有效，常常让我从思维的反刍中解脱出来，用实际的选择来面对挑战。

我实在想不出我是如何得到这条箴言的。我大概记得，那是在几周前突然产生的。那时候我接触了五花八门的文化碎片，有大冰和人连麦的视频剪辑、有《平凡的世界》电视剧、有查理柯克的现场辩论、有撒切尔夫人的“语言决定行动”的名言……但有一点我能确定的是，那时候某种契机触发了我的思考。

大概是这样一种感觉。当迷途者向大师问路的时候，大师总是给出了一条具体简单的路。众人聚在大师周围众说纷纭，有人应和，有人质疑。激烈的辩驳逼迫我思考，在思考中，我意识到并没有真正的是非、对错、黑白，也没有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我才看到：大师指出的只是针对那一个迷途者的道路。并没有真正正确的道路，只有万千选择和对应的结果。根据你的需要，做出你的选择，承担你要承担的果。

然而，这句话的哲思也并非我所创。这早已被萨特说出：“人被判定为自由，因为一旦被抛进世界，他就必须对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人永远自由，不可避免，即使在极端处境下（如战争、监狱），人仍有选择态度的自由。然而，自由或许也是一种诅咒。自由不是轻松的解放，而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因为在绝对自由的前提下，自由带来绝对责任，我们不能将选择归咎于命运、上帝、社会或本性。自由导致存在性焦虑，因为每个选择都塑造自我与世界。承担自由即“真诚地存在”，人必须自己为自己的存在赋予意义，并为自己选择的意义负责到底。

在尼采哲学中也有类似的思想：当旧的道德体系、宗教意义都崩塌，人再也没有外在的“价值标准”可依附，人必须承担创造意义之重的负担。在史蒂芬·柯维的《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中，第一个出现的习惯就是“积极主动”，这是一切的基础。

在心理学当中同样有类似的思考存在。我感到，很多心理问题有同样的一个剖面：总是从外部的视角、评判和期待来思考自身，而忽略了自己始终拥有自我视角下的主动性，这是一种“无明”：（在心中）放弃了主动选择的权利，试图逃避选择的责任。（这句表述有攻击性，故而不应对病人使用。）而心理治疗的第一步就是让病人意识到自己将外部视角错误地当成自己的想法：意识到自己的不好的想法的根因是外部因素（如原生家庭）而非自身，以及冥想当中意识到自己的杂念并不是真正的自己（无我）。

网上很流行一个观点：“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但也有人反驳：这不过是鸡汤式的自我安慰。究竟谁对谁错？我想，这大概也可以从选择的角度来看。选择认同这个世界是草台班子的人，能够增加自己的自信，缓解社会竞争的压力。但或许也会陷入过度乐观的心态，认为一切不过如此，我上我也行。当做出选择后，可能承担的果便显现出来了。具体到这个观点本身而不是对人的影响，在我看来，世界是丰富的：有大量的草台班子，也有大量的脚踏实地、步步为营的团队。这大概也只是我选择的一种观点而已。

“你总是有选择，你为你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我又写了一遍这句话，仍感到不雅致，总觉得待打磨。我既不希望这句话变得像萨特版本那样的坚硬，也不想像史蒂芬·柯维的那样类似一种建议的口吻。我想在实践当中再慢慢体悟吧。

最后修改于 2025-10-22